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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6章 黎明将至

  第106章 黎明将至 (第2/2页)
  
  宁春宴问道:“那今年选送的稿子定了吗?”
  
  “定了。只是还没发过去。你们来得很及时,我明天就要把稿件选过去了。”
  
  “能透露下是哪一篇稿子吗?”
  
  赵沛霖在一旁推了推眼镜:“正是区区不才。”
  
  “……”
  
  钟俊民想了想,然后道:“那干脆把小赵的稿子下了,换这篇上去吧。”
  
  “钟教授!”赵沛霖在一旁喊道,声音如泣如诉。
  
  钟俊民喝了口茶,又道:“……若真换下来吧,那咱们今年选过去的稿子,就是一个外校人士的稿子了,我是无所谓,但是被有心人发现了,恐怕影响不会好。”
  
  宁春宴能理解他的纠结。
  
  这个屋子里的人可以光风霁月,但这种事情免不了碰上一些人产生狭隘的想法。
  
  比如说,若真的今年送过去一篇王子虚的稿子,那就会有人想,宁选校外不选校内,是不是说明今年学校里一个值得看的都没有?就算学校内没人这么想,学校外也会有人这么想。煽风点火之下,很容易酿成事故。
  
  南大文学系也有着历史悠久的惹事传统,这群人虽然是搞文学的,但不可忘记都是一群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,体内都揣着荷尔蒙炸弹,一旦炸响了,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。
  
  想到这里,宁春宴也犯了难,她真不好意思再开口劝钟教授了,毕竟身上背负责任的是他,冒风险的也是他。
  
  陈青萝忽然说:“这个人现在虽然不是南大的人,但将来会成为南大的人。”
  
  钟教授抬头看她:“哦?”
  
  陈青萝郑重其事地说:“他心中一直对南大异常神往,之所以本科没有报南大,只是因为分数不够,遗憾地与我校失之交臂,但他一直筹划着考一个我校的研究生,以弥补自己曾经的遗憾。”
  
  钟教授想了想,微笑着点点头:“其心可嘉。他年纪多大了?”
  
  “30了。”
  
  “这么大了?”
  
  陈青萝挥着手:“亡羊补牢,为时未晚!”
  
  钟教授喝了口茶,思考了半天,跟她说:“那让他快点补吧。”
  
  “您的意思是?”
  
  “小赵,你的稿子就先下了,换这篇上去。”钟教授说。
  
  “教授!”赵沛霖的眼眶中顿时盈满泪水,“我还指望这回去西河露一脸呢!”
  
  “带你去就是了。”
  
  ……
  
  宁春宴和陈青萝驱车离开南大校园时,日头尚且高悬,现在回西河,还能赶得上吃晚饭。
  
  宁春宴坐在车上,都难以相信事情竟然会如此顺利,一路在内心连声暗呼“卧槽”。
  
  冷静下来后,宁春宴问道:“话说,你怎么知道王子虚想要上南大的?”
  
  陈青萝说:“我胡诌的。我又不认识他。”
  
  宁春宴瞪眼:“啊?你撒谎真是不打草稿啊!我都信了!钟教授肯定也信了,那以后怎么办?”
  
  陈青萝说:“以后的事情,以后再说。”
  
  宁春宴揉头发:“以后再说,以后要炸了还以后再说。再过一个星期就是西河文会了,等到那天人们发现‘南大特邀作者,贷款研究生王子虚’的时候,我们该怎么办啊!”
  
  陈青萝叹了口气:“是啊。怎么办啊。”
  
  过了会儿,她又说:“但是,不是‘我们怎么办’,去掉‘们’。我又不认识他,不关我的事。”
  
  “啊啊啊啊!我杀了你!……坏了,出校门是左转还是右转来着?都怪你,没听到导航!来不及了,我已经上右转道了。”
  
  “哼,路痴。”
  
  “没有驾照的人不配说我!”
  
  在打打闹闹中,很惹眼的保时捷就这样右转了,朝着错误的方向走了两公里,才掉头走回正路上。
  
  就在她们纠偏的这个过程中,红色奥迪缓缓驶入了南大校园,如果保时捷没开错,奥迪和保时捷就能正对脸地会车。
  
  车上,粉红色头发的诗人一边嚼口香糖,一边指路:
  
  “左转、左转,再左转,右转,对了,咱们南大有趣就有趣在没有一条路是直的,亏你第一次来还没开错。”
  
  王子虚停下车,带上了驻车制动,说:“我在认路这方面还是很强的。”
  
  “谁跟诗人上楼拿下东西?”叶澜问。
  
  王子虚松开安全带,说:“我去抽根烟,反正不是我。”
  
  30岁的人了,还跑到女生宿舍去,会被赶出来的。
  
  他以没有预料到的方式回到了曾经熟悉的校园生活,但是早已过了会为了有机会去女生宿舍观摩而兴奋的年龄,不如坐在马路牙子上抽大丰收来得惬意。
  
  坐在路边花坛上,看着天上一层一层的白云,阳光从裂隙里照射出来,远处操场响起的人声、鸟声,王子虚感到了几分亲切,又有几分陌生。亲切的是这种氛围,陌生的是这个环境。
  
  其实现在想来,以当时他的分数是足以报南大的某些专业的,可惜在父亲的固执之中,他还是报了北理。
  
  如果当初坚持自己,现在的命运会不会有所不同?最起码当时有机会和陈青萝在这所校园里相遇吧?
  
  过去经不起揣测。没有发生过的过去是永远笼罩在黑洞里的谜团,可怜的三维人类无法跨越高维去了解从未存在的可能性。
  
  天空就像一个倒扣的碗,将坐在花坛上抽烟的王子虚罩在里面,天高日暖,风也很柔,很容易让人丧失警惕,以为自己并不是劳碌奔波的蚂蚁,无力对抗命运。
  
  李白说,大道如青天,我独不得出。
  
  杜甫说,君今在罗网,何以有羽翼?
  
  王子虚知道,自己不能像王建国同志一样,陷入生活的井底。他必须保卫自己的生活,用文学这把“假枪”。这是他人生仅存的火力。
  
  “从今往后,不能再允许有人随便支配个人的命运。”烟雾上升,王子虚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想到,“人与人之间当互不隶属且相互平等,共存自由平等之灵魂。”
  
  “我不居于任何人之上,亦无任何人可居于我之上;我不损人以利己,亦不可有人损我以利他。我将以任何形式的武器保卫我的生活,击溃任何妄图踩在我身上的人,一直抗争,直至胜利。”
  
  看着湛蓝的天空,他忽然发现天空有些发黑。但他没有害怕,人有了自己的武器后就不应该再怕,他的武器便是对文字的自信。时代的灰尘要么变成山再压他五百年,要么将他炼成一个压不垮的硬汉。不管是上世纪的黑暗也好,还是眼前的黑暗也罢,都将再也追不上他。
  
  因为黎明将至。
  
  ……
  
  5月4日,青年节。
  
  农历上属丙辰月、壬戊日。黄历上说冲龙煞北,财神在东。宜祭祀、洒扫,忌结婚。
  
  西河文会就在这一天开幕。
  
  三枚硬币掷下,记卦,再摇,再记……如是六次,最后得乾卦。
  
  乾卦九五,飞龙在天,利见大人。值此之际,当一飞冲天,自在龙游,再无拘束,以成九五至尊。
  
  人民广场,红旗招展。
  
  郭冉冉用手在额头上搭了个凉棚,望向被太阳暴晒的花草,道:“王子虚还在请假啊?”
  
  “你这么关心他干嘛?”宋应廉说。
  
  “他不来的话,这么热闹的场合,不可惜了么?这几天,通报批评,集中学习,三次会,两次都在拿他当错误典型,他不来接受教育怎么行?”郭冉冉掰着手指头说。
  
  宋应廉说:“应该要来的吧?那天到清风居去玩他都不来,今天这么大的场面还不来,就真不像话了。为了接待来宾,我们这回全单位的同志们都上阵了呢,你看,连张老都出马了。”
  
  张苍年在凉棚下面鼓捣半天,总算把饮水机给弄通电了,他显然听到了身后年轻人们的对话,直起身子“呵呵”一笑。
  
  笑完,他又眯着眼睛,有点忧心地看远方。
  
  这回的西河文会,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大场面,全市107个市直、参公单位,数千人的队伍,全都组织起来,到文会现场来搞服务,但是撒到广场上,如同水消失在海里,根本瞧不见。
  
  只因为人太多了。
  
  广场上摆摊设点各色小吃,还有低价啤酒和免费舞台表演,二线明星都请来了好几个,广场那头的河岸边还有舞龙舞狮、猜灯谜、对联、打铁花表演。不光全市居民过来了,周边城市包括东海都有不少游客过来。
  
  当然,文会的重头戏还是“文”。广场中央最大的舞台留给了西河文坛新星们。此时舞台上空无一人,但大红大绿的座位已经一字排开。
  
  据说这回的嘉宾阵容堪称强悍,李庭芳自不必说,还有西河双璧,沈清风这行走的荷尔蒙也会到场,甚至还请来了闻名遐迩的雁子山。
  
  能够在这种场合登台,那岂止是露脸,是露大脸。
  
  当然同样的,丢脸也是丢大脸。
  
  “小王啊,你还是别来了。”张苍年喃喃道。
  
  “小刁!”
  
  宋应廉在一旁招手,众人目光看过去,正好看到盛装打扮的刁怡雯款款而来,众人都是眼前一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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