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 石中火,梦中身 (第1/2页)
陆清璇诧异:“你们怎么会认识?”
杜可竹眨巴半天眼睛,最后说:“史书上讲,通过7个人,就可以和世界上任何一个人认识。”
“史书上没说过这种事,而且这个理论跟我刚才说的有什么关系?”
杜可竹的眼睛眨得更厉害了,就好像一只想要采蜜的蝴蝶眼花落在某人的假发上,尴尬地扑闪着翅膀飞走了。
最后她说:“你日常生活中一直都像考试一样严肃吗?”
“啊?”
“感觉好讨厌哦。”
杜可竹说完,快步走开。
“呃!”陆清璇感到胸口中枪,一只手捂着胸口,另一只手在空中无助地挥舞了数下。
她还从来没遭受过如此真诚又屈辱的打击,真诚到难以反驳,屈辱到不愿承认。
她快步跟了上去,小声而急促地说:“我这不是严肃,我是认真,我一直都很认真,我认真不好吗?哪里讨厌了?”
杜可竹冲她很臭屁地翻了个白眼:“我只是单纯讨厌这么认真不行吗?”
“不行,你得说出原因来,毫无理由地朝别人倾泻敌意是一种霸凌行为。”
杜可竹叹了口气:“行,别在意,我不是讨厌你,我是平等地讨厌所有人,我自己最令人讨厌,我都讨厌我自己,你别纠缠这个问题了行不?”
“不行,你哪里讨厌了?你那么受欢迎,院里那么多同学都喜欢你,你这只是为了逃避我的问题而进行的自我贬低。”
杜可竹捧住了自己的一颗脑袋,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难缠的人。
“我不讨厌你,行了吧,我刚才说讨厌你只是想让你闭嘴然后赶紧溜掉好吧?”
陆清璇满意点头:“嗯,这还差不多……”
说到一半,她又意识到不对:“等一下,我哪里得罪你了吗?你就想摆脱我,你这人有点不友好。”
杜可竹说:“你才知道我不友好啊?我性格出了名的恶劣,拳打幼儿园脚踢敬老院,抢小孩棒棒糖占残疾人座位,我坏透了我跟你说。”
陆清璇摇头:“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,我觉得你应该有一颗善良的心。”
杜可竹倒吸一口凉气:“你别这样肉麻,我、我受不了。”
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声传入王子虚耳朵,他不禁感叹道,少女之间的友情真好啊。
……
研究生考试科目分四门,分别是思政、外语以及两门专业课。
王子虚报考的是古代文学,两门专业课分别是中国古代文学和中外文学基础。头一天只考思政和外语。
上午八点,已经有黑压压的人群站在考场外蹲点了,沿路不少机构散发着考研文件袋和小册子。人们面容整肃又安静,一部分人坐在花坛的沿子上临时抱佛脚,更多的人则是面无表情地等待。
王子虚混入人群中,站了一会儿才发现,自己完全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在即将到来的考试上,他的心潮此起彼伏,勾连在刚刚发给《获得》编辑的稿子上无法自拔。
稿子是凌晨3点才正式定稿,定稿前纠结了整整5个小时。
这样一个鸿篇巨制最后定格在59万8千字,每个字包括标点符号都雕琢了二十多遍以上。看着这部作品就仿佛看着一个新生儿,只感到它拥有无限可能,又怕自己教育不当,糟蹋了它的潜力。
它的书名在最后一遍修改的过程中已经逐渐清晰,最后在文件名上修改时,他的手几乎颤抖。
原本打算起名叫做《东方白》,虽然他更喜欢这三个字的出典,但这三个字政治意味太浓,很多人都会理解得过于浅近,斟酌很久后,他最后定名为《石中火》。
典出自白居易《对酒》“蜗牛角上争何事?石火光中寄此身。”苏轼《行香子·述怀》中有“浮名浮利,虚苦劳神。叹隙中驹,石中火,梦中身。”
写完这本书后重新审视,百年光阴,指捻翻页,倏忽而过,一阵清风,既充满了一段历史的厚重,也让他感叹一个人的渺小与生命的短暂,就如同石头中迸发的星火般。
一些人穷尽一生,心中有翻天覆地的念头,行事惊世骇俗,最终落在纸上,不过只如同石头磨过发出的火星,区别只是这个人的火星亮一些,另外那些人则暗一些,更多的人微不可查,湮没在烟尘中。
然而决不能说人生是无意义的,无数火星明灭,终于一片浩荡,闪烁成广袤银河。
他将原来那个名字出典的那首词写在了作品的首页上:
人猿相揖别。
只几个石头磨过,小儿时节。
铜铁炉中翻火焰,为问何时猜得?不过几千寒热。
人世难逢开口笑,上疆场彼此弯弓月。
流遍了,
郊原血。
一篇读罢头飞雪,
但记得斑斑点点,几行陈迹。
五帝三皇神圣事,骗了无涯过客。有多少风流人物?
盗跖庄蹻流誉后,更陈王奋起挥黄钺。
歌未竟,
东方白。
……
陆清璇站在考场门口,板着脸,一个个提醒交出手机,王子虚把身上的东西一股脑丢到教室前面,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。
除了陆清璇和杜可竹,还有一个年龄略大一点的男性老师站在前面,用浑厚的声音道:
“请各位同学仔细核对自己的考号和座位,将考试无关的书籍、资料等物品寄存在讲台前,不要交头接耳,不要四处走动。现在开始宣读考场纪律。第一条,考生应提前进入考场,开考十分钟后不得进入考场。第二条……”
他说的大致意思就是除了发呆什么都不能做。于是王子虚发呆。
他坐在靠后的位子,阶梯教室,放眼望去,都是充满精神与活力的肉体,坐在这群人当中他也不免产生年龄焦虑。窗外的风吹进来,让窗帘鼓胀。
杜可竹走进教室,头戴一顶棒球帽,帽子下面伸出几缕绿色的头发,这已经是她给予考场规则最大的敬意。
有几个学生盯着她使劲揉眼再盯着她,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。王子虚低下头,心中暗想不要像他们一样注意力不集中。
挂在墙壁中间的时钟一分一秒走着,王子虚感觉到时间越来越难捱。因为他发现,他状态十分糟糕,他甚至完全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到接下来的考试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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