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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坊间传闻,异苔同岑

  第19章 坊间传闻,异苔同岑 (第1/2页)
  
  隆庆六年,六月初六,清晨。
  
  ……
  
  今日初六,不但是常朝的日子,也是第三次劝进的时候。
  
  余有丁作为皇太子的日讲官,自然也有凑热闹的份,不得不起个大早。
  
  只因今日劝进,比衙门坐班时穿着要正式些,须着梁冠,赤罗裳的制服,革带佩绶一类的零散配饰也不能落下。
  
  一番折腾下来,若不再早起些,就赶不上巷尾一碗热汤了。
  
  巷尾的羊肉汤馆,余有丁自从中进士,在京城安家后,就开始喝了,到现在正好十年,一直深合他的胃口。
  
  为此,他还特意在笔谈中,为这家店写下了整整一页,留给后世遐思。
  
  这还是他在宋代孟元老的一本《东京梦华录》里得的灵感。
  
  彼时北宋被金人击破,辇毂繁华的宋都顷刻间烟消灰灭,而孟元老在颠沛流离时,频频回首餍足人心的京城。
  
  余有丁眼见自嘉靖以来,天下形式急转直下,倭寇、鞑靼、兼并、财税、军备、地方,一团乱麻,几有日薄西山之相。
  
  若是有生之年,事有不谐,与其事后回忆这京城繁华,不如现在一笔一划记录下来,也好留存当时欢愉之心境。
  
  余有丁将三羽的梁冠抱在怀中,轻轻拨弄了一下,也不知道还要熬几年,才能换成五羽,登堂入室。
  
  虽说五品也没什么不好的,但若是能入六部任九卿,自然是更加海阔天空。
  
  想着,便已经走到了巷尾的羊汤馆。
  
  现在时辰还早,天都还没蒙亮,可有人却比他更早。
  
  余有丁迈步走进门槛的时候,申时行已经喝上了,王锡爵竟然也在身旁。
  
  三人是同科进士,申时行是状元,王锡爵是榜眼,交情当然不浅。
  
  其中申时行任左谕德兼翰林院侍读,也在翰林院当值,再加上本就住的不远,跟余有丁平日去坐班都是结伴而行。
  
  倒是王锡爵,分明在南直隶(南jing)任官,怎么也在此处。
  
  余有丁顺势坐了下来,好奇道:“元驭不在南直隶当值,怎么来京城了,是擢升了?”
  
  元驭是王锡爵表字。
  
  三人作为一榜三鼎甲,都是有阁臣资序的,余有丁如今的日讲官,便是一种勘磨。
  
  就像申时行作为状元,在去年,就充任了先帝的日讲官,虽然先帝过半年驾崩了,但这不妨碍申时行已经有进六部的资序。
  
  但王锡爵就倒霉了,因为得罪了张四维,被迁到了南直隶去了,远离中枢。
  
  大明朝两京一南一北,却有上下高低之分,要是从南直隶迁官至京城,即便官阶不便,也算是擢升。
  
  但王锡爵摇了摇头,否定了余有丁的猜想:“本是公干,但今日劝进,我是被礼部抓来凑人头了。”
  
  余有丁了然。
  
  劝进百官,一波跟着一波,各地方都得抓点人走一遍过场,也是认认新君的脸。
  
  “丙仲啊,人家元驭这般远都到了,你看你,离得最近,出门最晚。”申时行笑道。
  
  丙仲是余有丁的表字。
  
  三人以王锡爵年岁最小,三十六岁,最为直率,脾气也硬。
  
  申时行只大一岁,是同科状元,活泼的同时又心怀景秀。
  
  余有丁四十开外,为人随和。
  
  此时申时行见王锡爵不愿谈起升擢的事,岔开了话题。
  
  余有丁也醒悟,接过话感慨一声:“近来诸事繁忙,实在有些贪睡。”
  
  说罢,他叫来店家,要了碗羊汤。
  
  申时行嘬了口汤,说道:“丙仲春秋鼎盛,还有得忙呢。”
  
  三鼎甲的进士出身,如今积累资序,往后前途无量,自然有得忙。
  
  余有丁知道申时行的意思,却有些无奈,申时行比自己小十岁,状元出身,又勘磨够了资序,可比他官路通畅,却反到来消遣他。
  
  好在是好友,也不把些许消遣当回事。
  
  他把梁冠放在一旁,感慨道:“只是最近司经局事多,还要侍读日讲,一时有些疲累罢了。”
  
  先帝驾崩,新旧交替,司经局作为东宫名义上的属衙,难得有了些正经公务。
  
  这时,王锡爵突然插话道:“说起日讲……丙仲既然作为日讲官,那你可知这位皇太子,是否真如坊间传闻中所说的那样?”
  
  申时行也好奇看来。
  
  余有丁一愣:“坊间传闻?什么坊间传闻?”
  
  王锡爵疑惑道:“你作为侍读官,竟然不知道?我昨日刚一到京城,就听到有人在谈论皇太子了。”
  
  他见余有丁还是一头雾水,不由出言解释道:“坊间都在传,皇太子此前顽劣不堪,尽是些在宫中玩鹰遛鸟之事。”
  
  “一副难托大任之相,令两宫与元辅都怒其不争。”
  
  “后来得了大行皇帝显灵托梦,一日之间便幡然醒悟。如今不但痛改前非,还奋发作为,进学修德。”
  
  “据说皇太子在灵前读书,如有神助,宫中甚至有人见到,当时皇太子身侧帝王虚影,辅习课业。”
  
  “而后进步果真是一日千里。”
  
  “不但李贵妃刮目相看,就连高阁老,都在昨日赞道,皇太子这几日‘讲学孳孳,懋圣修之益;视朝穆穆,有天表之奇’,令他刮目相看。”
  
  “现在街边小贩教训孩子,都在以此为例,说着什么‘你见过半夜三更的四书五经吗?’之类的话,弄得油灯都卖脱了。”
  
  “我不在京城,不知这些传闻几分真假?”
  
  余有丁听着王锡爵如数家珍,眉头越皱越紧。
  
  一旁的申时行老神在在,喝着羊汤,并不言语。
  
  王锡爵见余有丁不搭话,不由再度催促。
  
  余有丁无奈,想了想还是缓缓说道:“此前也没这么夸张,至多是有些孩童情状,心思没有定性罢了,哪有玩阴逗鸟这般夸大其词。”
  
  “至于元辅怒其不争,先帝托梦显灵,就更是无稽之谈了。”
  
  “倒是近几日……确实有些奋发作为的意思。”
  
  小二端了碗羊汤上来,余有丁当即闭口不言。
  
  等到人走了之后,王锡爵追问道:“近几日如何?莫要卖关子。”
  
  申时行眼神飘忽,却也竖起了耳朵。
  
  余有丁喝了口汤,只觉一股暖流入胃,好不舒服。
  
  回味了一会,他才慢慢继续说道:“近几日,皇太子确实一反常态。”
  
  “每日去两宫问安,没有半点怠慢的地方,可以称之为纯孝。”
  
  “学业上也有了长足的进步,句读朗诵,可谓过目不忘,甚至能举一反三,自行总结出治国修德的道理来,进步之快,当真令我惊为天人。”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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