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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 地下大殿

  第四十章 地下大殿 (第2/2页)
  
  卫兰生眯着眼睛笑了:“你最是英明不过,三百个,略有点紧巴巴的。这几年,朝廷上也没放多少顶戴出来,碣石郡这边,多少士绅巨商,眼巴巴的等着恩典呢?”
  
  “这年头,洋人势大,那些洋人又是最势利眼的,咱们东国的子民,若是身上没有个顶戴随身,和他们做贸易,都是被看低的。”
  
  轻咳了一声,卫兰生小心翼翼的问道:“不过,如果都是候补的顶戴,怕是想要筹集足够的重建款项,还是不够的,您看看,是不是,向太后请一个恩旨,多少弄几个实职的缺儿?”
  
  颐和郡主眉头一挑,斜睨了卫兰生一眼:“实职的缺儿,这年头,个个都盯着实职的缺儿,可是候补的官儿这般多,实职哪里有这么容易的?”
  
  愁眉苦脸的思忖了一阵,颐和郡主轻叹道:“罢了,毕竟是实职,才能报效出好价钱来。得了,得了,我想想法子,多少弄他三五十个罢?”
  
  “不过呢,衙门里,实在是难,实在不行,就给他们武职罢。诸如南浔镇这般有钱、有人、底子厚实的大镇子,弄几个五品、六品的团练使,让他们自筹粮饷,编练民团罢。”
  
  卫兰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:“英明莫过于殿下。这实在是好主意,这碣石郡,诸如南浔镇这般的大镇子,怎么也有三五十个,每个镇子,就算编练一千个民团壮丁,若是遇到事情,一声令下,这就是好几万能战的精兵!”
  
  “用民间的钱,为朝廷养兵,真正是英明莫过于殿下!”
  
  地下三丈处,刑天鲤听得是目瞪口呆,差点想要吐血!
  
  真正是,英明啊!
  
  这些年在小龙湫镇,李魁胜就是惧怕太招人眼热,这才勉强维持着五十个巡检司正兵,又拉拢了两三百个帮闲壮丁而已!
  
  若是你卖给李魁胜一个正儿八经的团练使,李魁胜这样的,有正儿八经行伍背景的老杀胚,轻轻松松就能拉起来三五千合理合法的精兵!
  
  然后,这样的团练使身后,还杵着一个相柳白蝰为首的白莲教!
  
  哇呀呀!
  
  美不胜收啊!
  
  你们还准备,将这样的实权团练使卖出去三五十个?
  
  刑天鲤心头有一万句问候某些人母亲的好言语,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倾诉,他正吐槽着,刑天青书带着刚才那两个内侍,大抵是已经整理好了收集来的情报,经过通传后,满脸带笑的迈着小碎步行了进来。
  
  “殿下!”
  
  刑天青书拿着两个内侍抄录的小本,向颐和郡主深深行礼:“打探清楚了,在镇子外面布施粮草,发放盘缠,趁着兵荒马乱,‘刻意收买民心’的,是一群易多利人。”
  
  颐和郡主瞪大了眼睛,下意识的松开了怀里的两位姑娘。
  
  “啥?易多利人?”
  
  “呵,这些蛮夷奴婢,自从得了势,倒反天罡,压了我东国神州一头后,来我东国的洋人,一个个横行不法,欺压百姓,劣迹斑斑,罄竹难书!”
  
  “那些易多利人,他们是脑壳被枪打了?”
  
  颐和郡主过于震惊,以至于原本清冽的嗓音,都变得有点尖锐刺耳了。
  
  “呃,那些易多利人,您大概也知道。”刑天青书笑道:“是咱们织造处知事参领李鲤大人的人啊。”
  
  颐和郡主的脸色瞬息万变,她一把抓住了右手边的女子,手掌下意识的在对方胸前软肉上狠狠一捏,痛得那姑娘眼泪直冒,却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,反而还强颜欢笑,朝着颐和郡主连连抛了好几个媚眼。
  
  “呵,李鲤的人?”
  
  轻轻呼出了一口气,颐和郡主冷声道:“可知道,他花了多少银子?”
  
  刑天青书低下头,看了看那小本上的记录,轻声道:“大差不差的,他们给镇子上的几个粮商下了订单,总能有一两万石粮食。”
  
  ‘啪’的一声,一旁的卫兰生一把将手中茶盏摔在了地上。
  
  他气呼呼的站起身来,厉声喝道:“简直是,无法无天了。他想要干什么?他想要干什么?赈济灾民,这是朝廷之责,轮得到他小小的从五品做这事么?”
  
  “这是收买人心!”
  
  “这是图谋不轨!”
  
  卫兰生厉声呵斥,轻轻松松的,就将好几个不堪的罪名扣在了刑天鲤脑壳上。
  
  按照他的意思,刑天鲤简直随时就能登高一呼,然后黄袍加身,带着千军万马,横跨大江,浩浩荡荡直指焚天城,掀翻金銮殿上的那架宝座,就此改朝换代了!
  
  地下三丈处,刑天鲤面沉如水,转身就走。
  
  不想听了。
  
  不愿听了。
  
  镇子外面,百万灾民正在辛苦奔波,找一个容身之地,求一口活命之粮。
  
  官府只忙着安置那些逃难来的洋老爷,却对自家的子民好似没看到一般!
  
  没有一粒米,没有一口水。
  
  也不能说,他们没惦记着这些灾民罢——颐和郡主和卫兰生,惦记着他们呢,这不,已经在盘算着,如何用赈济灾民、重建城池的名义,向朝廷申请款项了。
  
  甚至,都想好了如何趁着这个大好时机,卖官鬻爵,多收拢一些土豪劣绅的报效!
  
  偏偏,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,就是没有一个人想起来,要给镇子外的那些急需救命的灾民,你哪怕给他们一口稀饭都好啊!
  
  没有!
  
  老祖宗穆里玛没想到这个,情有可原,人家是在世的天仙,超凡脱俗的非人生物!
  
  老祖宗杨天骥没想到这里,可以理解,他就不是人,人家是一条成精的老土狗,他懂什么世道民生,懂什么赈灾救命?
  
  颐和郡主没想到这个……
  
  刑天鲤咬咬牙,他也能忍了。
  
  金枝玉叶,高高在上,从未体味过民间疾苦的宗室贵胄,你能指望什么呢?
  
  但是卫兰生啊,你是牧民官。
  
  卫兰生之下啊,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吏们。
  
  不求你们做一个合格的‘父母官’罢,你们哪怕做一个有点良心的‘好人’呢?你们也不应该只顾着舔洋老爷的腚——眼,将自家的灾民置之不理罢?
  
  刑天鲤这根出头椽子,很主动的跳出来了。
  
  他自掏腰包,自己找人去救济那些可怜人。
  
  不说有功罢,起码无过罢?
  
  结果呢?
  
  ‘收买民心,胸怀异志’!
  
  一口恶气憋在心口,刑天鲤浑身好似着火一样,烧得难受,就连神魂都在暴跳如雷,引得灵台紫府外无垠混沌汹涌震荡,又有数百条黑漆漆的触手,‘哗啦啦’的朝着灵台紫府攻了过来。
  
  残破的青铜古剑一声剑鸣,数百条触手纷纷斩断,被七口大鼎虚影一口吞下。
  
  清晰看到青铜古剑上,一条裂痕似乎又加深了些许,刑天鲤吓得浑身一哆嗦,急忙收敛遐思,震慑念头,让神魂乖巧的盘坐在灵台紫府,不敢再有丝毫异动。
  
  “娘啊!”
  
  刑天鲤在刑天氏祖宅下面一通乱走。
  
  这座可怕的巨型‘巫器’,已然灵性全无,彻底失去了一切功效,刑天鲤这才有这个胆子肆意胡为。否则以这座宅邸的‘本来面目’,如刑天鲤这般胡来,早就触发巫阵,化为飞灰了去。
  
  疾走中,刑天鲤喃喃道:“我不做大玉朝的‘侯爵’了,可好?若是改天换地,换一个朝廷,然后,我自己给自己封个侯,可好?”
  
  ‘咣’!
  
  刑天鲤突然闯入了地下一个极大的空间,一头撞倒了靠墙挂着的一面青铜大盾,沉甸甸的盾牌重重落在地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。
  
  刑天鲤突然刹住脚步,咬着牙,狠狠一跺脚。
  
  “罢了!”
  
  “你想要我和父亲一般,在这个该死的大玉朝,封候拜将!”
  
  “好吧,好吧,为了道心通透,为了了了因果,道爷忍了!”
  
  “颐和郡主,我还非要从你手上,硬生生扣一个侯爵出来。”
  
  “你不给,我就弄死你,然后再换一个主儿!”
  
  咬牙冷笑了几声,刑天鲤抬起左手,一团青铜色火焰升腾,照亮了这处位于地下将近百丈深的巨大殿堂。
  
  “真正是,大手笔啊!”
  
  之前一阵乱走,刑天鲤此刻回想刚才游走的轨迹,此处殿堂,应该位于上方刑天氏祖宅的正中位置。
  
  殿堂方圆两里左右,呈标准的天圆地方结构。
  
  方形大殿,圆形穹顶,穹顶上,纵横交错三十六根暗沉沉金属梁柱,每一根都有三尺粗细,这些梁柱的材质,乃是一种秘法炼制的‘巫金’,巨大的梁祝完全是一体成型,随后经历了极其可怕的暴力捶打,其强度、柔韧性都强大得离谱。
  
  密布无数巫纹的梁柱,哪怕在末法时代,哪怕所有灵性流散,哪怕再无任何神奇功效,单单其本身的材质,就足以让它们轻松支撑上方厚重的岩层,以及地面上刑天氏祖宅一座座巨大的建筑。
  
  刑天鲤正打量着殿堂,突然身体一僵。
  
  他骇然发现,自己中毒了。
  
  剧毒。
  
  极其可怕的剧毒。
  
  腐蚀肉身,噬魂销骨,灵台紫府中,刑天鲤的神魂都在惊呼——这股剧毒,在瞬息间沁满了全身,然后直奔灵台紫府而来,似乎就知道刑天鲤的神魂根本就藏在这里!
  
  这是专门针对修道者的剧毒!
  
  刑天鲤额头上一阵冷汗渗出,还没想好如何应对,正在惊呼‘道爷此番呜呼哀哉’的时候,体内院子刑天氏的精血突然滚烫。
  
  肆虐如洪水猛兽的剧毒,骤然安静了下来。
  
  一缕缕可怕、狂暴,充满足以弑神灭佛威能的巫毒,从四面八方的空气中缓缓透入,一点点没入刑天的身体,化为滚滚热流,不断填补骨髓,激发血脉,一点点壮大和提纯血脉。
  
  灵台紫府中,《原始巫经》无数巫纹急旋,顷刻间,就喷出了近百万细如蝇头的青铜色巫纹,组成了一篇浩浩荡荡的《血脉巫毒注》。
  
  刑天鲤神魂震荡,将这一篇《血脉巫毒注》一点点的吸收,融合,然后浑身汗如雨下。
  
  好歹毒的巫法。
  
  好恐怖的巫毒。
  
  如果不是他身怀正经的刑天氏血脉,虽然血脉浓度有点稀薄,但是的确是正经的刑天氏后裔,就算他的神魂已然是阳神天仙,也在他察觉到巫毒存在的一瞬间,彻底湮灭了。
  
  末法时代,其他的一切灵异神圣悉数灭亡,如穆里玛等人,也只能收敛气机,借助某些特殊手法苟延残喘。
  
  唯有这种调配复杂的巫毒,在这种极度封闭的地下环境中,历经无数岁月,依旧保留了绝强的毁灭杀伤力。
  
  刑天鲤突然明悟,为什么穆里玛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前,甚至都不愿意进入刑天鲤祖宅。
  
  为什么穆里玛进了刑天氏祖宅后,居然老老实实的在白鹮潭钓鱼,没有如想象中的那样,四处挖掘,盗取刑天氏先祖的遗宝!
  
  感情,穆里玛知道巫家的手段啊!
  
  就这地下大殿中蕴藏的,除了刑天氏正经血脉后裔可以幸免,其他人,哪怕是其他巫民后裔碰触后,都会血脉崩溃、精血枯槁而亡的恐怖剧毒,按照刑天鲤的估算,这方圆两里左右的大殿中,这些巫毒若是泄露出去,也就不说平海城和碣石郡了,怕是整个江东行省,东西四千里,南北六千里的江东行省,也得化为一片死域!
  
  刑天鲤刚刚接触《血脉巫毒篇》,对其中的很多手法理解不深,对于这座殿堂中充斥的巫毒没能剖析清楚——如果刑天氏的先祖们,在这里面,还加上了一些‘遇血衍生、极速增殖’的特殊手段,那么,好家伙,那就真的叫做流毒天下!
  
  这些天来,刑天鲤也在研究《原始巫经》,越是参悟,他对太古大巫们的手段和心性越是感到恐惧。
  
  这就是一群肆无忌惮的凶神恶煞,这种流毒天下的事情,他们不是做不出来,而是太爱做,太喜欢做,太习惯这么做了!
  
  看看他们留下的各种巫法罢,只求杀伤敌人,极度的追求片面的杀伤力,什么‘人道主义’之类的玩意儿,在他们的族群伦理中,根本不存在的好不好!
  
  刑天鲤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地下殿堂中滞闷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毒气,渐渐地,殿堂的天花板、地面上,有幽光亮起。
  
  刑天鲤掌心升腾的青铜烈焰,乃是巫法催动,和这座大殿中的某些巫阵布置同源。大殿中的一些小巧巫阵吸收了青铜巫火散发出的细微能量,沉寂无数年的巫阵悄然运转。
  
  殿堂中的光亮,渐渐的达到了黄昏时的自然天光水平。
  
  刑天鲤看着穹顶。
  
  穹顶上方,用古拙的手法,雕刻了漫天星图。
  
  刑天鲤自从眼睛复明后,每夜观望星空,自然认出,这穹顶上雕刻的星图,就是这一方世界的星辰。这些星辰,原本全都镶嵌了一颗颗拇指大小的奇异晶石,这些晶石应该蕴藏了某些强大的力量,但是世界沦入末法,这些诶晶石的能量悉数流逝,此刻全都变成了灰白色的,类似于水晶的材质。
  
  四四方方的地板上,则是用五金为材,布置了整个‘神州’的山川地理图。
  
  大江,大河,五岳,千山。
  
  这一副山川地理图,和刑天鲤从市面上买到的,大玉朝官方刊印的天下地理图册大致相同,但是含括的面积更广大。
  
  大玉朝刊印的天下地理图册,有些崇山峻岭,如大江大河的源头附近的那些山岭,故意模糊去了——似乎在那些地方,有些不能让平民百姓知晓的东西存在。
  
  而刑天氏祖宅下的这座大殿中,偌大‘神州’的山川地理一览无遗,清晰无比。
  
  在巨大的地图上,刑天鲤找到了一颗芝麻粒细小的红色宝石,看这个地理位置,刑天鲤知道,这就是‘南浔镇’了。
  
  而后,刑天鲤在西北方向,相距南浔镇两三万里的地方,找到了一枚拇指大小的红色宝石。在这红色宝石旁边,一座参天山峰上,用极古拙的刀法,雕刻了‘安邑’二字。
  
  ‘安邑’!
  
  夏朝王城,名曰安邑。
  
  刑天鲤莫名的心血一阵激荡,这是他体内,刑天氏的血脉在沸腾,在鼓噪,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,殿堂中那对外人而言足以致命的巫毒,却化为十全大补药,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。
  
  大量精血迅速滋生,短短几个呼吸间,就已经充塞心脏,一点点快速提纯净化,逐渐化为近乎于晶体实质。
  
  灵台紫府中,刑天鲤神魂轻喝,冲着那高悬的青铜古剑稽首一礼。
  
  一抹剑光斩落,刑天鲤痛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
  
  神魂再次被斩掉了九成,剑光护着九成神魂,化为一道恢弘剑虹,裹着一口青铜大鼎虚影,冲破了灵台紫府四周无垠混沌的阻挡,浩浩荡荡直入脾脏。
  
  心脏内精血与那斩落的九成神魂一合,和那大鼎虚影迅速熔炼一团。
  
  脾脏中,一口小鼎凝现。
  
  五脏中,土黄色神光闪烁,震荡,刑天鲤身躯内,磅礴的力量急速滋生,他的身躯强度,也在这磅礴土气的滋养下,不断地增长。
  
  一声闷哼,刑天鲤手一抓,刚刚挂在墙壁上,被土遁进来的他一头撞倒在地的大盾腾空飞起,落到了他的面前。
  
  “多谢先祖恩赐!”刑天鲤微笑,双手闪耀着淡淡的青铜色神光,一把抓住了这块造型古朴,能有六尺高下,厚达一寸的巨型青铜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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